(随记)烟

  在这住的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南边的巷子里住着个少妇叫江伶。说她是个少妇,因为她风华犹存。她年轻的时候是个清脆的美女,干净,剔透,街坊们无不再饭后茶前闲聊。最终这如水般的女子嫁给了城北的官人。但没过几年这官人就得了病死了,却无子无女,也没有几房姨太太,把这南边的巷子全一股脑的给了江伶。

  她一个每天闲着也无事去做,便把不少小房子租给了四邻做买卖。靠着这点房租就能养活自己。大家都说她福气好,以后再也不用干活了,也有人笑她命硬,看以后谁敢娶个这样的女人回家。自从那时,她似乎就不愿出屋,整日整夜的待在自己的小阁楼里,看着天色由孔雀蓝变成玉珠白,再渐渐的变成玉青色,澄蓝色,最终又回到孔雀蓝。她有那样的首饰,带起来正恍恍如天色。

  有人说她会唱戏,见过她咿咿呀呀穿着戏服吊着嗓子在庭院里踱步。有人说她爱读书,漫天梨花飘舞折起她书中一帘幽梦。可到底她是干什么的,大家都说不清。

  大家说她疯了,整日整夜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见她唱戏也不见她看书。听她隔壁的小顺子说,从窗户里看见她穿着漂亮的衣服独自坐在窗前呢,时不时拿着绣着花的白手绢蘸蘸眼角,一天也都这么过去了。

  我不听小顺子的劝,独自一人跑到南巷去了。我想看看大美女。在我心里,时髦的美女应该是西式那种风格的吧,剪头发,穿露出肩膀的衣服,语调中带点洋文,谈论着新鲜的事物。我看见门没关,便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江伶。她真的美极了。她穿着件深红色色绣球花的旗袍,有着金色的滚边。那深沉的暗红色衬的她的腿很白。暗红色与她背后家具的木棕色融到一起,带着点异样的美。她独自一人活在世间,手里端着长长的烟筒,云雾缭绕,意味深长。

  她看见我了。她什么也没说。静默的看了我一阵便收了烟,倚着张雕花的木椅子问我有什么事。

  我摇摇头。

  她拉着我给我准备了点糖,要我做下,跟我说了很多的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疯了,但她讲的故事都很好听。她跟我说这些本来全都不是她的生活,有人和她约好要一起度过岁月。可谁又知道城南的官人怎么会突然爱上她,使得所有的海誓山盟终究成为沉香一屑。

  她讲着讲着居然又哭又笑,到最后竟要拿我的糖吃起来。我听不懂。我问她,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啊,可以再去找他了啊。

  我忘了她回答了我什么,只是隐约记得是很深奥的东西,她最终摇摇头,又抽起烟来。烟雾回转,我好像看见许多朦胧的她的影子,可最终还都是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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