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裘】长夜星辰
-博 客 除 草
-这个是自家的一个世界观设定 以后还会有自家孩子在这个世界观里
-题目的灵感 来自于我们这学期末统考卷子的作文 和这篇莫名感觉很合适
-沙雕成分有 不是刀 我真的很想要严肃认真的正剧（认真（什
-日 常 o o c 劝 退 ！
1
永夜城里没有太阳，明明是早晨也是暗色的一大片一大片。乌鸦从塔尖轻轻的划过城主府，又融入寂静的黑暗。远处的飞车车流组成一条长长光带，闪烁如同山间萤虫流火。街边路灯的光像是落下的星辰，静悄悄的滑落了一地，落在点缀着小小灯泡的石板路上，细密的铺了一整道。虽然说是早晨的街灯会更亮些，但也只能凭着手表确认时间。街道和巷子的转角中有影子随光起舞，然后随着光一起被行人踏碎。裘克单臂抱着手里的足球，抬头向自己家旁边新盖的二层小楼望去。那是刚搬来的一户人家，似乎也不是本地人。房屋的棱角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模糊的温柔。他放下足球，在路上随意的踢了几步，又转过身去看那户新邻居。脚突然猛的使劲，那足球就向空中窜去，划破了永恒而寂静的夜色，一头扎进了隔壁新邻居的草坪上。他吹了个口哨，慢悠悠的回家了。等过了几天之后，裘克几乎把足球给忘了。等他看到来敲门的人时甚至还一脸困惑。
“你是？”
“我是新搬来的杰克。你是不是前几天把球不小心碰进了我们家的院子？”
杰克说到这才让裘克回忆起来，他的确是把球踢进了隔壁的院子。邻居找上门来还球，至少也该以礼相待。他接过对方手里干净的足球，也趁着这个功夫把杰克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对方的衣服上几乎没有褶皱，干净平整的衣角，没有污点的衬衫。裘克将手上的足球放在一边，拉着杰克进到屋子里面来，给他推了一把椅子。杰克微笑着客气了几句，见推脱不掉也只好进来坐坐。裘克顺手给他拿了杯桔汁放到桌上，看眼前的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岁数也随意的聊了聊。
“你是最近新搬来？”裘克把桔汁往杰克那推了推。
“是的。还有许多不知晓的东西。劳烦您多多指教。”杰克的手仍然放在膝上。
“我是裘克。你要是有空可以找我，我带你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好。那就先不再叨扰，有空我来找您。”
杰克起身后有帮着把椅子退了回去，稍稍整理了下衣冠就向裘克挥手告别。裘克下意识的挥了挥手，对方才向自己的那栋小楼走去。看着他真正走远后，裘克才拿起桌上那瓶桔汁自己喝起来，暗自嘀咕这又是什么难对付的怪人。
2
裘克踏着小路从学校向家里走去。永夜城虽说是永夜，但到了居民平均下班放学时间的时候也会细心把灯光调成暖色，轻轻柔柔的落在路旁，散发着暖融融的光，仿佛就是一个个的太阳。他缓缓的沿着街道一步一步前进，心思顺着灯光走了很远很远。他似乎要逐渐融在这样的夜里。一回神，在拐角处突然有个人影闪现，他猛的避让，差点撞上个人。
“裘克，晚上好。”
裘克长出一口气，幸好他躲得迅速。眼前的是那天来还球的新邻居。杰克站在他面前，报以一个礼节性的微笑。“不好意思，刚刚差点撞上你。”
“啊……没事。”裘克揉了揉自己的红发，有点懊恼刚刚的思绪拉的过远。他抬头时正好与杰克目光相对。对方的身影在灯光下朦胧的温暖，提着一盒盒糕点，差点洒在石砖地上。
“要不要去我家吃点什么？我刚买了新做的些甜点。”杰克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
“行，我先回家放个包。”
等裘克跟着杰克到了他家，首先就是被这种极度严谨干净的风格所震惊。他甚至觉得每一把椅子的椅背与桌边都是平行的，就连格子桌布也没有丝毫褶皱。每个家具都死守着属于自己的位置，绝不乱动。空气在这里也变得严肃出来。在这的生命体与非生命体都墨守成规，一板一眼。杰克把塑料袋放在了桌子上，掏出新买的软曲奇和姜饼。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了盒果汁推给裘克。等杰克已经坐下，裘克还撑着椅子打量周遭。
“怎么了？”杰克抬头看向他。
“你家太……严肃认真了吧。”裘克撇撇嘴。他一点都不打算遵守这儿默默无声的强硬秩序，直接把凳子拉到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顺手拿了一块糕点，直接就向嘴里递去。似乎是对他不尊重规则的惩罚，他一下子被这糕点狠狠地硌了一下，好不容易咬开却又被姜汁的味道弄的直咳嗽。裘克抢过桌上那瓶果汁，一下子拧开了盖子向嘴里灌去。杰克惊愕的看着旁边人这一系列的操作，为了掩饰还端起茶杯假意品了一口红茶。
“你喜欢吃姜饼？！”裘克放下果汁用袖子擦了擦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旁边的杰克。
“是……。你要是吃不惯旁边还有软曲奇。”杰克吃完了刚刚剩下的那半块姜饼，又指了指旁边的盒子。
“不是，你居然认为姜饼是甜点？”
“不是吗？”
裘克忽的站起来，眼神惊异的看着这位新邻居。裘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向门口拖去，杰克眼神茫然，也只能跟着走去。出了杰克家的门又穿过人行道，这样僵持的状态维持了大概两个路口。他们七拐八绕的进了一条小巷——应该说裘克扯着杰克七拐八绕的进了一条小巷。随即裘克就把他按在旁边的公共座椅上，自己转身去了一家店面。等他出来时手里捧着两个奶油蛋糕。杰克敢打赌，那奶油绝对比《永夜城历史册》还要厚。等他缓过神来时，他手里已经抱着其中一个蛋糕，裘克托着另一个大口吃着，奶油涂得他满嘴唇都是白茫茫一片。杰克慢慢的拿起旁边的叉子，试探性的铲了点奶油送入口中。腻，太腻了。他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甜味呛得人头脑发晕。他又悄悄回头看了看旁边的裘克，大半个都快被他吃完了。红色碎发下的脸颊满满都是愉悦。他长呼一口气，决定舍身为友，挖了一大块蛋糕送入口中，随便嚼嚼就囫囵咽下。
他记不太清那个蛋糕到底是什么时候吃完的了。等他终于勉强解决掉所有的蛋糕后，裘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你要是喜欢，以后还来啊。”
3
裘克想做个太阳。
这个想法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谁都说不清了。他曾在无数的神话故事中看到“太阳”。可是这些故事的结局总是以“太阳”带来的灾厄为结束。但太阳就是个散发着光的球体，而且永夜城外的人都是生活在太阳之下。日出之时其为世界镀上一层流光，远处绵绵连山也变成青墨色，只看得见山顶上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在这样虔诚，安详，公正的光下，没有任何事物躲得掉。树的碧叶，草的尖端，花瓣上的露水，都无疑受到这样的光的普渡。他也会怨恨永夜城这幽幽月色，与这样恢弘大气的光相比之下只衬得凉薄。
他不知道从哪拿来串LED灯泡，又找了个透明的窄口杯，又细细的在里面铺了一层纸，将灯泡一股脑的塞进去，远远看去橙黄色的灯光还真挺像一个太阳。
他将这个橙黄色的秘密塞进柜子里藏好，旁边垫了不少泡泡纸。
等杰克到了他家，他才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太阳”拿出来，趁着母亲不在摆在桌子上。他拨开开关，看着这个漂亮的球体散发出温柔绚烂的光。杰克轻轻的将手指覆在玻璃壁上，手指的轮廓渐渐模糊在这样美丽的光中。
“这个是？……”他抬起头看向一旁骄傲的裘克。
“当然是太阳啊！”裘克斜倚着一旁的柜子，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桔汁拿起来喝。
“我还以为永夜城人……不，大家都讨厌太阳呢。”
“是啊——几乎所有的神话传说里都说太阳是灾难的化身。不过，它或许真的很好看。”
桔汁饮料罐逐渐变瘪，最终被主人撑开四个角按平扔进“可回收物”垃圾桶里。
“杰克，再告诉你个秘密啊？”
“什么？”
“我总有一天会看到太阳的。”红发少年笑着说。他一旁的球体发着阵阵橙黄色的光，衬的他的轮廓如同隐在雾中。
等杰克走后，裘克还没来得及把这个闪着光芒的玻璃杯收走，就听见门口传来咔哒咔哒的的声音。他暗叫不好，急忙抄起这个“太阳”捧在怀里，决定以冲刺的速度回到房间，结果还是被门口进来的人先了一步。裘克才刚迈出一条腿，转身看着门口进来的人挤出点尴尬的笑容。
“妈。”裘克决定先上手，看能不能反转局势。
“手里的是什么？交出来吧。”
等一系列被迫操作完成后，LED灯泡也被掏了出来，垫的那张纸被扔进了垃圾桶，玻璃杯又好好的站在了柜子里。裘母坐在餐桌旁皱着眉头看着裘克，红发的少年难得收了一身戾气，乖巧的坐在旁边，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张狂的少年。他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一脸忐忑的等着母亲说话。
“裘克。”
“嗯。”
“我们是永夜城人。”
“嗯。”
“永夜城人都是抛弃了太阳的。这是我们的信仰。你知道的。”
“嗯……。”
“这个东西一旦被大家发现，事情就会越闹越大的。”
“……我知道了。”
裘母难得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即就让裘克自行回屋了。裘克看向窗外，墨色的天空下只有孤零零的一盏明月，几颗碎星辗转反侧，从未眠息。为什么一定要是黑夜？为什么不能有光？永夜的尽头还是永夜，跋涉的终点还是起点。生在黑暗，葬在黑暗。他在这一片寂静中聆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无声的黑暗裹挟着他，磨碎他的肉与骨。他快淹死在这片黑暗里了。
4
杰克想请裘克到自己家里来。但光是邀请的理由他就想了很久。既不能太过于官方显得生疏，又没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最终在一片冥思苦想中他放弃了，干脆直接给对楼的红发少年发了条短信。
“要不要到我家来？”
他打完字后仔细斟酌了很久，确定没有错误字符以及语序正确后终于点下了发送。手机对面的人似乎正在使用，马上这条消息就变成了已读。他看着消息变成已读后稍稍宽了宽心，却仍在一片寂静之中尴尬的等候。这片焦灼的空白并没有持续很久，裘克爽快的回了个“好。你家门口见。”
他长出一口气，快步走到穿衣镜前换了件比较正式的衣服。他仔细地整理了袖口和领口，确保没有褶皱。门铃很快的响了，他大步走到门前开开。裘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几乎还穿着家居服，仅仅换了双鞋，披了个外套就出来了。他甚至还抱着刚撕开的薯片大口嚼着。
“吃薯片吗？”裘克含含糊糊的说。
“不了……。”
裘克耸耸肩，自己又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空气停滞了三秒。直到杰克缓过神来，想起来好像是自己把他叫过来的。红发的少年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径直穿过他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坐着。这位小先生才关上门，缓步跟在他后面。想必这次准备的软曲奇也用不到了。他拿起一旁的茶杯细抿了一口，重新想了想。
“要不要听我弹弹钢琴？”
“可以啊。”
薯片咔嚓咔嚓碎裂开来的声音不绝于耳，坐在琴凳上的杰克不免深呼一口气。他放稳心态，将手指放在琴键上开始弹奏。裘克停下了吃薯片的声音，仔细的听着那个木头箱子发出的乐声。他看着杰克的手指翻飞与黑键白键之中，踏板起起伏伏。虽然他不觉得他弹奏的和每次碟片里播出的有什么不同，但是他觉得看着杰克这么投入其中也不错。他的乐曲时而轻灵曼妙延长在无形之间，亦或是重若磐石，缓而决绝。一曲忽的终了，他从琴凳上站起来，微笑着走到裘克身边。
“觉得怎么样？”
“嗯……一般般啦。不过……还蛮不错嘛。”
裘克又开始吃起薯片。他很少欣赏这种所谓的高雅艺术，甚至十分鄙夷——但看到杰克那么认真的样子也是不错的。
5
永夜城或许也还是有着点好处的，无论是上午还是下午，都是灯火阑珊。街道上的荧光招牌透着层层辉光，墙壁上的涂饰特地用了稍稍反光的油漆，显得格外明亮。虽说是永夜城，却没有什么黑暗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着灯光闪耀。处处都是灯火喧嚣地，倒使得人无处寻清静。裘克漫步在街道上，无意间瞥见大楼外新安的显示屏，永夜城的新城主正激动的发表宣言。一大叠一大叠的套话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却唯独有一句他一留神听了进去。
“我们抛弃了太阳，抛弃了阳光，抛弃了灾厄的本源，抛弃了罪恶的根源……”
他悄悄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到了自己家附近后也没兴趣进去了，转身去了旁边的二层小楼。杰克听到他敲门时也才刚到家没多久，衣服甚至都没有更换。他开门时看到裘克提着包站在门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没出事就不能来找你来？”裘克撇了撇嘴。他没经过杰克的邀请，自顾自的坐到他们家的沙发上，仰视天花板。杰克看他这个模样，也揣测出他大概心情不好。他走到裘克身边，拿了点硬糖递给他。裘克拿起一块扔进嘴里，没有丝毫含着等它融化的意思，直接嘎吱嘎吱的全嚼碎了，仿佛情绪也能像硬糖般发泄走。
“我妈跟我说我们是抛弃太阳的。可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要抛弃太阳？明明有那么多人生活在太阳下。”
“也许是它的光太灼热了，也或许是它真的为大家带来过灾厄。”杰克答道
“唉……管他呢。总之，我是一定会看到太阳的。有空我请你吃其他好吃的。”
“没关系的。”
裘克以还有作业没写完的名号就先回去了。杰克收拾好桌子上的糖纸，看了看表，又托着热茶登上楼梯，向最里面走去。他敲了敲门便进来了，熟稔的把红茶放在桌子上。一旁坐着的的妇人只是冷眼看着，什么都不说。
杰克低下头，说：“母亲。”
“刚刚那孩子是永夜城人？……我都糊涂了，永夜城怎么会没有永夜城人……”妇人抬起手，细长白皙的手指托住额头。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或者说被伤疤遮掩住了所有的表情，心也在这层伤疤之下麻木。
“他是。”杰克点了点头。
“我刚刚听了几句。他说他想看太阳？……”她转身看向杰克。
“嗯……。”
“随他去吧。……他会后悔的。”
妇人清咳了几下，又重新回望这片月色。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划过。那本是最娇丽的容颜，可如今剩下的只有满面疮痍和一堆残片似的记忆。她的手指掠过脸上鼓起大块大块的红斑，凹凸不平的疤痕，最终又重重的落在了膝上。
“你想去看太阳吗？”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杰克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不明白母亲的用意。在外界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答不好都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他仔细斟酌，却也给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在这一片寂静中，妇人抬起手，指腹轻轻贴上玻璃，如同接触着那一瓢月色。
“你知道你不是永夜城人。”她颤抖着说。
“我是。”
“但你的基因写的不是。……你知道的，你父亲是阳光底下的人。”
“……基因也写着我有永夜城血统。父亲从未看望过您。”
“他有他的太阳要追随……。你都拴不住他，我还有什么用？……”
杰克不再回答母亲。母亲来到这之后便对这段历史闭口不提，仿佛只是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他回望窗口一片渺渺夜色，他自从来到这时就明白了许多。以前人们对他与对母亲的耻笑，对永夜城血统的讥讽，只会成为过眼云烟。这是一片永无黎明的黑暗，也是一片远离了黑暗的光明。世界是夜是昼，都不必再在意，只顾随星辰一路向前即可。可过去却像扯不断的黑暗，若越拉越多，最终只会作茧自缚。他必须向前，也只能向前，才能不被黑暗吃的干干净净。
6
永夜城夜色依旧。人烟璀璨，暮色繁华。这个时间暖黄色的灯光又亮起了。绿植上揉上些轻轻柔柔的碎光，墨绿也显得温柔。商厦上湖蓝色的广告牌上却非要画上柠檬黄色。灯火一层层叠着，喧闹一层层叠着，叠到最后模糊的只剩安静。那块大楼外的大屏幕又在播报着什么讯息。裘克抬头望去，发现新城主的巡回播报终于下了架，不免长出一口气。这次好像又是个诗集在搞宣传。大厦上的巡回播报可不便宜，资金恨不得都来按小时算。想到这，他不免也心疼一下似流水而去的金钱，捧场似的定睛一看，广告上的诗选白纸黑字写着那么几个字。
“太阳的光芒灼烧我的皮肤，它压榨我的骨，吸光我的血液，拨开我的肌肉做燃料……”
他冲着那块荧光屏上微微一笑，笑容中快速通过了各个地区骂人最难听的话。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杰克，配上一个最美丽的微笑脸以示尊敬与内心的愉悦。
几乎与昨天同出一辙，他又颓废的躺在杰克家的沙发上，嚼着一旁的水果硬糖。
“气头上看见这破诗集……写成这烂样还好意思叫诗人？靠，这年头这么流行包装垃圾挣钱的？”
杰克知道他心情本就不好，干脆也不说什么，坐在他一旁捏着瓷杯里轻啄着红茶。他仔细看了看手机里那张照片，夜色微醉，白色屏幕上写着几个巨大的黑字，仿佛期待着万众都来瞻仰。杰克不免轻笑出声，只能说裘克不走运，哪壶不开被提哪壶。裘克这时候正好耳尖，听见了这股子轻笑声，不免气恼的转过身去，脸都涨红成了浅绯色。
“干嘛？笑你大爷？？”
“抱歉。我在笑那诗集，的确写的一般。”杰克摊摊手，以示自己的无辜。
“哪是一般，简直可笑透了！谁都没见过太阳，但谁都侮辱太阳！”
“这是永夜城人的信仰。”他解释道。
“去他的鬼信仰吧！我从来就没觉得觉得太阳是罪恶的！”
这个愤怒的永夜城公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足够判刑的话语，即使是永夜城再好的律师也没有办法解救他。他瞬间捂住嘴，眼睛瞪的很大。气氛突然凝固的僵住，杰克转了转手里的汤匙又放了回去，从一旁的盒子里拿了块软曲奇来吃。裘克一下子从沙发坐起来，看向杰克家的大门。那道木门紧紧地关在门口。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又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轻轻的碰了碰旁边的杰克。
“你刚才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杰克耸耸肩，转转手腕拿起载着瓷杯的红茶。
“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我母亲在楼上，但估计她关着门。我们这隔音效果够好。”
裘克长舒一口气，在沙发上伸平了胳膊躺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如同庆祝劫后余生。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拽了拽杰克的衣角。
“去不去吃好吃的？我请客。”
“……好啊。”
又是围着巷子七拐八绕一通，不知道在哪个拐角下停下。这似乎是个饭店，烟熏的味道呛得杰克很不舒服。他咳嗽两声，轻轻扇了扇这股浓烟。裘克却看起来并无大碍，找了个桌椅就坐下了。服务员穿着沾着油滴的围裙慢悠悠的走过来，问他想点些什么。
“今个我有朋友来，先来二十串羊肉串，再来两碟毛豆！”裘克豪气的一拍桌子，震得木桌都颤颤巍巍的。服务员不在乎这个，龙飞凤舞的字迹写在菜单上。他在临走之前问了句：“还要和之前一样的？”
“一样！”
杰克坐在一旁听得有点愣了神。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丝毫不清楚他们俩在谈点什么。等到菜上齐时此意更甚。他几乎看不到什么肉色，二十串羊肉串上洒满了辣椒粉。裘克毫不客气，随便拿了一串就开始吃，辣椒粉涂的满脸都是。杰克又想起当初去吃奶油蛋糕的两难境地，干脆避重就轻，从旁边的盘子里剥了颗青豆放在嘴里。
“哎……有肉吃什么毛豆啊？快尝尝快尝尝。”裘克把剩下的签子插在个木桶里，继续拿着羊肉串在杰克面前挥舞，差点把上面的辣椒粉撒在他的外套上。小先生看如此情况，进退两难，只得忍泪接过一串。这情景简直堪比两肋插刀，他犹豫了片刻就向口中递去。
最先接触味蕾的是外面那层辣椒粉，热浪扑面而来，接下来就是这层烤肉，外酥里嫩，口感丰富，仿佛要融化在口腔中。肥瘦搭配刚好，既能感受到羊肉的层次丰富也能感受到其的嫩滑饱满。杰克轻轻咀嚼，抬头时刚好对上了裘克崇拜的目光。
“强啊杰哥，真是猛男，你吃着辣椒都不觉得辣吗？”他比了个大拇指，尊敬之意从骨子里透出来。
“嗯……？”
杰克话到嘴边，刚想回答，却被一股子辣意直冲了嗓子。这股热腾腾的气息在口腔里爆炸腾飞，四处乱冲，呛得他直咳嗽，又赶紧扯了张卫生纸擦了擦鼻子。他张开嘴大口喘气，脸颊微红，拿起旁边的矿泉水一下子拧开就往嘴里灌，半瓶下去他才觉得稍稍好受些，才慢慢放下矿泉水喘了几口气。
“我靠你不会没看见那个串上还串着辣椒啊？在下先哈为敬哈哈哈哈哈哈哈。”
裘克在旁边笑的不能自已，他的脸颊微微涨红，不知道是因为笑的还是辣椒呛的。他的笑声弥散在这一片烟雾中，浸没到这满城的荧光中。永夜城的夏日缀着微光，在风中轻轻摇曳。
7
老师在讲台上讲述着今天的课时。裘克边听课边转着笔，在谈论到永夜城的历史时——这一个本令裘克感觉只打哈欠的话题，有个名词被老师快速的掠过了，只蜻蜓点水般的提了提。
“普遍性阳光敏感症”。
这个病症在永夜城人人普及，却对生活在黑夜下的人们没有什么影响。据说这个病症是永夜城人抛弃太阳后因各种因素染上的疾病。太阳会对永夜城人的皮肤造成如同灼烧的损伤，如果大面积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则极有可能毙命。并且这种病极难治疗，目前尚无有效的方案能够治愈。拥有这种病症的人们大多生活在永夜城，也有少部分因各种因素生活在各个城邦的避光区。这不是考试的范围，所以只需了解即可。
“普遍性阳光敏感症”这个名词狠狠的扎入他的胸口，带来的剧痛使人难以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跃出血管，支离破碎，溅落的到处都是。他的意识也逐渐随着伤口的疼痛越来越模糊。这就是永夜城人背弃阳光的结果？简直可笑到讽刺。背弃阳光得到了什么？得到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得到一个满是病症的紊乱躯体，得到一个无底而又绝望的深渊。
他的思绪越理越乱，呼吸急促。到最后也听不下去课了，干脆写上了作业，差点没被老师发现。等他到家时顺手给杰克发了条短信。
“有空来我家吗——”
“心情不好？要不还是来我家吧。我母亲今天不在。”
被杰克这么一提醒，裘克才想起来，自己的母亲估计没多久就回来了。如果被她正好撞见自己对永夜城的信仰破口大骂，一定会被揪着耳朵塞回自己屋里关上几天禁闭。他随便抄了个包装上手机钥匙就去了对门。他这次看到杰克家门是虚掩的，干脆直接推门而进。他进门之后留了个心，直接把门关好了。
“你知道‘普遍性阳光敏感症’吗？”裘克直接熟门熟路的坐在沙发上，从旁边毫不客气的拿了一块软曲奇。
“知道一点。”杰克给他拿了一杯橙汁。
“我们今天上课讲了。这就是说永夜城人会被阳光灼伤。可大家都生活在黑暗里，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突然对着杰克笑了，他的笑容像是流萤扑火，带着近乎极致的疯狂。即使要用自己的翅与骨来做燃料，点燃这美丽却又罪恶的火焰，却也心甘情愿。如此的笑容不该出现在一个永夜城人身上，坚冰的世界从不允许火焰潜滋暗长。或许杰克该掐灭他，但他又有什么资格？他一样不属于这里，他们身上都带着阳光的气息。他们都是这个冰冻世界的疯子。
“我会看到太阳的。即使我被灼伤——”
“可你根本就不知道太阳会对你造成多大危害。”
杰克的语调蓦然沉了下去，他在裘克面前放下装着橙汁的玻璃杯。他紧盯着裘克，这个如火焰般肆意燃烧的少年如果想见到太阳一定会吃到苦头。
“哈？说的就好像你见过太阳一样。”
裘克耸耸肩，拿起那杯橙汁喝起来。
“我说我会看到太阳，我就一定会看到的。”
“尽管有可能被其灼烧，伤疤连连，疼痛入骨？”
“尽管有可能被其灼烧，伤疤连连，疼痛入骨！”
裘克重重的放下手上的玻璃杯。杰克正视着他，这位小先生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是那个少年最认真，最倔强的目光，远比星星闪亮。此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想要阻止如此的火焰绵延，终是徒劳。
8
“让我和你去。”杰克认真的对他说。
“你也想看太阳？”裘克差点没笑出来。他又喝了口橙汁，从旁边的盒子里拿了块软曲奇。
“……我没有‘普遍性阳光敏感症’。”
“靠现在谈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开玩笑？”
“我看过日出。”
裘克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从沙发中坐起来了，他把装着橙汁的玻璃杯向桌子上一推，一下子双手搭在杰克的肩膀上激动的摇着他。杰克手里的红茶差点被他摇出来掉到衣服上，他一下子推开他，把正在颠簸的白瓷杯轻放在桌子上。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检测。我之前是从永夜城外面搬进来的，当然看过日出。”
“你！……你真看过日出？”裘克几乎快要弹起来再次抓住他的衣领了。
“看过，但就一次。”
“就一次？！”
“我不喜欢阳光。”
是的，他不喜欢阳光，仅仅就是因为那一次日出。不是所有患有“普遍性阳光敏感症”的人都生活在永夜城。他在那次日出看到生活在避日区的病人因为在晚上去正常居民的面包店里就因偷了一块面包就被处以光刑——绑在木架上在阳光与众目睽睽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溃烂流脓，即使意识恍惚也能感受到灼烧骨肉的疼痛直至死去。他曾问过母亲，为何大家对敏感症者的死刑这么趋之若鹜，得到的是一串模模糊糊的答案。他想不起来当时母亲都回答什么了，只记得从当初以后他就一直陪着母亲在避光区。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也做了个梦，梦见所有人把他和母亲绑上木架也要处以死刑，他竭力呼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听他的。他的罪行是因为拥有永夜城血统——是的，永夜城血统。尽管他没有普遍性阳光敏感症，但他有永夜城血统。这不是他的错，却是他要承受的痛苦。他在一片唾骂声和嗤笑声中看见利剑泛着银光穿过胸膛。这个梦到此结束。他看了看身旁的裘克，又想起当初光刑时的情景。
“虽然我的公民籍写的是永夜城公民，但我没有这个病症。”杰克平静地说。
“我怎么记得网上有写这是个基因病？难道？……”
“我父亲不是永夜城人。”
裘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手指在半空中漂浮，嘴张的很大，几乎能塞下一块软曲奇。最终在一片沉默中他半领半会了杰克对这件事的态度，干脆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绝不泄露。等杰克又轻轻喝了一口红茶，裘克才再次在沙发上躺下。嘴里不禁念念叨叨。
“这什么世道……想看太阳的是永夜城人，讨厌太阳的却不是永夜城人……哎对了，你讨厌阳光，干嘛和我去看太阳？”
“因为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至少你可以躲在我后面。”杰克轻轻的把红茶又放在了一旁。
“切，到时候谁躲在谁后面还不一定呢。”
杰克看着这个喝着橙汁的少年。永夜城的黑暗压不住光。既然他无法阻止火焰的产生，不如与其共舞。毕竟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属于黑暗。
9
等听到门铃时裘克还没反应过来，他最近好像也没有快递，物业费也按时交了。他抱着疑惑刚开门就发现杰克站在门口，一贯的杰克式衣冠整齐，手里似乎还拿着一张纸。
“哎呦，稀客啊。”裘克倚着门把手。
“你的数学卷子落在我家了。”
“别搞笑了我的数学卷子当然都在我这里——”
“本月第二次数学统练，姓名，裘克，考号，14400235，成绩……”
“停！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是我的。”
裘克伸着手想把眼前满是红叉的卷子夺过来，一下子不小心撞到杰克身上。对方似乎并没有把卷子给他的意思，身形躲闪，那张卷子最终还留在杰克手里。裘克气的抓了抓乱糟糟的红发，正想着到底怎么才能运用其他方式拿到那张卷子。此时在厨房的裘母听到声音连忙走了出来，看到门口正在争执的两人。
“这不是杰克吗？快进屋坐会。”
“谢谢阿姨。”
裘克眼睁睁看着自己家母亲热情对待门口这只老狐狸，迅速编了个借口把杰克拉进了自己屋中，以免那张写着成绩的数学卷子落入母亲那。他使劲把杰克拽进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把门牢牢实实的关上。他从旁边顺手拿起一个火箭抱枕，眼神凶恶，紧紧的盯着坐在床上的杰克。
“你这分数太低了。”
“你他妈小点声！被我妈听到就完蛋了！你到底是干嘛来的？”
“送卷子。但不小心看到你的成绩了。”
裘克把抱枕一下子摔在床上，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到杰克旁边，对着他握着卷子的那只手腕使劲一拧，大拇指顺势沿小臂一推，杰克下意识松开手，那张决定生死的薄试卷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裘克趁着他反应的这几秒中，直接拿起那张试卷。试卷被捏出了密密麻麻的皱纹，随即就被主人扔在一旁的书桌柜里。
“你要是期末还考这样的分数，我估计你暑假也别计划着去看太阳了。”
“嘘！……我靠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没有就闭嘴……”
“有。我最近比较空闲，可以帮你补习。”
“补习？补你大爷！老子上课都不想好好听你跟我讲补习？”
杰克耸耸肩，表示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转身在裘克怒气冲冲的目光中离开了。
10
等杰克收到裘克那条讯息的时候刚好在软曲奇店前，正好买了一盒给他带去。等他到了裘克家门口时，还没等他按第二次门铃门就已经开了，裘克一下子把他拽了进来，差点把那盒软曲奇落在外面。杰克看他母亲似乎今天不在家里，干脆坐在他旁边看他叫自己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老式的飞车航程只能够到达永夜城的城墙，但如果我们改装一下这里的发动机，换成今年新出的QCCS-233型，一个来回总是稳的。”裘克帮着他把那盒软曲奇放在桌上，顺便拿走了一个。
“可我们需要一架至少老式飞车和大概九千永夜币。”
“永夜城满17岁就能去考飞车驾驶执照，我妈有一架破烂老式车，挺久之前就不用了屯在仓库，说是等我17岁时候送我。没几个月了。”
“九千永夜币？”
“我有点压岁钱和之前打零工的钱，大概有五千左右。我再跟我妈说说，换个发动机总比买一个新的飞车便宜——不对，你不是也要去看太阳吗？资助资助。”裘克边说边向杰克伸出了手。
“我现在手里就只有五百。”
“行行行五百就五百，也够用点，差不多了，我再节衣缩食搞一搞，稳。”他向杰克比了个大拇指，眼神中的星光和当初一样清澈闪耀。“但是好像出城还要办手续，蛮麻烦的。”
杰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他记得似乎并不是永夜城人不能出城，是出城要冒着殒命的风险，所以几乎上没有人这么做。所以一般永夜城人想要出城必须要乘坐相应有避光设施的交通工具，而且到达其他城邦后要出示签署令——经过永夜城城主本人亲自盖章，并有目的地的常住人口担保，通常还要支付不菲的保证金。通过这番操作才能收到这个城邦的接纳。但如果只是出城去城外转一圈，想必也不需要这些费心费神的东西。
“不去其他城邦应该就还好。毕竟像你这种想看太阳的永夜城人是稀有物种。”
裘克听到他这么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像你这种不是永夜城血统，还要住在永夜城想陪我去看太阳的人那就是一级濒危物种。”
他对杰克露出一个笑容。他们一定会打破这沉默的黑暗。坚冰总会融化在火焰之下。
11
裘克擦了把汗，衣衫被汗水打湿的地方颜色都变得深邃。谁都没想到这破烂老爷车居然真的这么破，里面多多少少都有点损坏。幸好他还了解一些，之前跟着个朋友学过一点，差不多能修好。他先是用水洗了洗上面积压多年的灰尘，又打开车盖，仔细研究里面的东西，顺便给杰克发了条短信叫他赶紧来帮忙。杰克在家里勉勉强强找齐了一套工具，提着就向裘克家走去。裘克听到门铃声的时候已经感觉自己要融化在永夜城的夏日了，从冰箱里拿起杯冰水边喝着边开门。此时不巧的时，裘克的母亲刚好在沙发上划着手机，一抬头看见杰克来访。三人对视，两人尴尬。
“这不是杰克吗？又过来了？”裘母笑眯眯的问。
“啊……是。”裘克一愣，下意识说出几个含含糊糊的字。
杰克此时意识到了事情有什么不对，修车这件事裘克绝对没和他母亲说，眼前怎么掩盖过去就全看他们两人的造化了。他趁着这两人对话的时间一瞥，发现裘克的房间正好连着外边的仓库，忽的想好了措辞。
“阿姨好。我前几天给裘克来送卷子的时候说要给他补习补习数学，他没跟您说吗？”
“我cao，ao……好像忘了。”裘克差点一句脏话出口，幸而反应够快，顺势改口。
“啊，这样啊。那你们去吧。我待会还有点事需要出门一趟，你们好好在家里学习吧。”
裘克见母亲也没有继续探讨下去的意思，不免长舒一口气，拉着杰克就向自己屋里走去。他刚关上门，打算向杰克追讨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杰克却没给他回复的时间，握住那只拉住自己袖口的手，牵着就向仓库走去。等到了那架近乎腐朽的老爷车前，他才把手里的工具包放在地上。
“你怎么回事？说什么不好非说要给我补数学？”
“首先是因为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其次是因为可以暂时先顶过去。”
杰克没有想要继续解释的意思，他轻轻蹲下拉开工具包，又从里面拿出包螺丝。
“这是QC-1型号，我在找扳手的时候发现在旁边就给你拿过来了。”
裘克没说话，翻了个白眼拿了螺丝就走。他用手擦了擦旁边木柜上的积灰，把那包螺丝钉扔在了上面。杰克跟着走过去，把所有的工具都细心的拿出来分好类方便拿取。他转身看向费劲修理飞车的裘克，递过去几颗硬糖。裘克看到他伸过来的手，露出声轻笑。夏日的夜空里有着蝉鸣悠悠，微风轻柔，还有糖果碎裂在口腔的声音。
12
裘克皱着眉头，咬着笔在数学卷子面前思考。杰克坐在一旁，看着本古香古色而又沉重的书。裘克看了看旁边这个悠然自得的家伙，不禁想抄起棒球棒揍他一顿，却又因为母亲在隔壁而又无可奈何。就在刚刚，杰克带着几套模拟题到他家来说要给他补习数学。他刚打算把门关上却又被母亲发现，只好让他带着卷子进了自己房间。
“我靠……你这都什么题啊。”
“今年永夜城的新题，花了不少钱买的。”
“合着我还得感谢你喽？”
“这还用问吗。”
裘克转过身去给他翻了个白眼，又狠狠推了他一把，差点没把杰克从椅子上推下去。杰克却无所谓似的再次做好，又重新打开那本书。浅棕色的书页泛着一层薄透的光，模糊了上面的字迹。裘克干脆也不写作业了，手里不停地转着根黑笔，眼神瞟到杰克的那本书上，可惜被一层反光只得勉勉强强读出几个字来。那似乎是本历史书。开头就是年份和日期，一旁的黑白照片显得格外扎眼。他叹了口气，又重新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手里的数学题，脑袋里思绪如麻，却也揪不出一条能解决这几个该死的问题。
他伏在桌面上，决定趁杰克不注意小歇一会。他刚闭上眼，就听见杰克敲了敲桌面，提示他好好做题。裘克直接就向他的手砸过去，结果对方早就有警觉，早就挪开了手。裘克这一拳生生砸在了桌子上，他揉着发红的手指咬牙切齿，只得将注意力再转向数学题上。他试了试几条辅助线，勉勉强强写了几步。裘克打了个哈欠，模模糊糊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摆着个葡萄，伸手就打算放进嘴里。杰克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掰出来那块橡皮。
“你想吃橡皮自尽？”
“我去？橡皮？……那不是葡萄？？”
裘克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模模糊糊的葡萄重新变回橡皮的模样。他揉揉太阳穴，暗自嘀咕都是数学题惹的祸。杰克替他又摆好桌子上的卷子，转而听见了一阵轻响。他迟疑的看向裘克，毫无疑问的得到了对方比的一个中指。
“行行行是我没吃饭。”裘克把笔扔在桌面上，翘起椅子的一角。
“怎么没吃？”
“我妈好不容易给我二百块钱让我自己解决。那个发动机我和我妈讲了半天价，最后还剩一百八十多块没凑齐。我用零钱买了几个馒头一包咸菜打算回家吃。结果刚到家就看见我妈坐在沙发上。现在那点东西估计也被我妈缴了塞冰箱了。”
裘克抓了抓乱糟糟的红发，他现在也处境艰难。如果被他母亲知道看太阳这件事情，估计那一辆飞车就可以直接报废了。杰克从外套里掏出了几块糖递给他，他一下子抢走剥开就吃。
“吃完记得继续写数学题。”
裘克差点被糖渣噎死。
13
裘克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到图书馆里像那些书呆子一样穿梭在层层列列的图书架里。他费尽的摸到那本《飞车通用解析》浅绿色的书脊，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图书架要做的这么高。如果不是那架老旧飞车又出了点毛病，他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的尴尬之境。他看着那本书在书架上缓慢移动出来，一点一点挑着那本书，唯独害怕一个走神使自己前功尽弃。等时机差不多时，他一把抓住那本书的地脚，一下子把整本书都扯了出来，差点也把上面的其他书也都拉到地上。他抱着那本书，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裘克打算抱着这本书找个位置好好阅览，可他低头时发现了一本塞在最下方有着棕灰色书脊的厚书，有点像杰克来他家那天所看的。他不知怎么一个鬼使神差也把那本书搂进了怀里。等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这两本书放到木桌上时，发现那本厚书是《永夜城与普遍性阳光敏感症》。又是“普遍性阳光敏感症”。他看着这个名词，讽刺的笑出声来。裘克干脆先看了看这本书。虽然看名字十分专业，但天头上那絮状的灰尘一层层落着就已经无情的出卖了它。估计已经半年多没有人看过它了，而且图书管理员也说不定无视了它。这种书大多是无趣的历史典籍。他随意翻开了一页，看着里面的内容大多只是阐述和解释课本上的内容，完全看不出作者有什么新意。他撇撇嘴，隐约看到旁边还附的一排小字。
“从历史角度来看，普遍性阳光敏感症出现在约三百年前，永夜城建城约在两百年前……在初段爆发这种病症时人们的恐惧已经大过了这种病症本身的威力……当初大部分病人生活在设施简陋的避光区，多数死亡不因这种病症而因感染，风寒等……”
后面的小字被人用黑色的马克笔涂掉了。裘克放下这本书，回想起当那个老师说的话。
“普遍性阳光敏感症是永夜城人抛弃太阳所带来的结果……这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
他又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是我们抛弃了太阳。”
大楼外永夜城新城主在屏幕上说过的话。
“我们抛弃了太阳，抛弃了阳光，抛弃了罪恶的本源。”
是我们抛弃了太阳。
是我们抛弃了太阳？
是我们抛弃了太阳！
他沉默的再次看了一遍书页。最终重重的合上。普遍性阳光敏感症出现在约三百年前，永夜城建城约在两百年前。他在脑海中重复了几遍这两句话，扔下图书馆的两本书径直离开了。
14
“车我不做了。五百块钱等我退了发动机还你。”
杰克看到这条消息时候莫名的心悸。他觉得这件事肯定有什么不对，裘克不可能放弃他的信仰。他听着自己胸腔里那颗红色血泵的跳动，肌肉紧绷，指尖溢出冷汗，瞳孔不自主的放大。裘克那一定是出事了。他连忙回了句“我去你家找你”，披上外套转身向对楼走去。
等他到了裘克家才发现门是虚掩的，他保持惯有的礼节，轻轻敲了敲门才推门而入。裘克一个人在家里，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他似乎看到杰克进来了，转头向他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说是笑容，却只有一两分笑意，剩下的都是嘲讽。杰克转身把门关好，脱下外套坐到他身边。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而僵持，如同血液也在此凝滞。杰克把手心里的几块糖递给他，一颗一颗轻轻放在红发少年冰冷的掌心里。裘克松了松手，任由那几颗糖碎在地上再也拾不起来。
“你是不是看过《永夜城与普遍性阳光敏感症》？”裘克的声音很轻。
“是。”
“普遍性阳光敏感症出现在约三百年前，永夜城建城约在两百年前，这是真的吧。”
“……是。”
“这就是为什么那辆车我不做了。”
裘克又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向杰克。那天很快就要下雨了，空气阴闷潮湿，天空是黏腻的玄黑色。它狠狠的缠住每一个人，无法挣扎，无法逃脱，拖向无底的深渊。有风穿过层层绕绕的树丛，树枝树叶被风吹的发出噼啪的响声，它又穿过每一条小巷，发出浅浅淡淡的呜咽。
“你想看太阳。”杰克轻声说。
“那是过去的事了。”裘克回答道。
他摇摇晃晃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旁边的棒球棍，低垂着脸向仓库走去。杰克看到这不免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拦住他。两人身影交错，步伐前前后后，裘克的路线都硬生生被杰克挡住。他见绕过去无望，眼神锐利如刀，抄起手边的合金球棒就向杰克猛砸去。杰克站在那依旧没动，任由他下手。杰克想过很多种后果，如果这一球棒下去，最少也是骨裂。砸到人体的脆弱器官的话更糟，甚至可能危及性命。可当他站在裘克面前时，这些后果也都成了假设。他不能让裘克一时毁了那辆飞车——等裘克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的。杰克睁着眼睛，安静看着那根球棒缓缓落在自己的身侧，却停滞在了那里。他看向裘克，那双湖蓝色的眼睛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裘克最终松开了手，球棒狠狠的跌落在地上。
“你想看太阳。”杰克重复道。
“我是想看太阳，可是太阳早在三百年前就抛弃了我们。所有正常的人类早在三百年前就抛弃了我们。”
裘克的声音很单薄。杰克慢慢的向他伸出手。他的手指泛着微凉，攀上他的手背。却被对方一下子甩开了。
“你还不懂吗杰克？是太阳抛弃了我们！是你们这些正常人抛弃了我们！！这个病症出现和永夜城建城中间还有一百年，谁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是怎么过来的？凭什么是我们？！凭什么被抛弃的是我们？！”
他嘶吼着，一下子蹲下再次拿起球棒，一个劲的向前走去。杰克一下子搂住他，不让他继续走下去。裘克恍惚之间听见了杰克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他停顿了，他任由杰克搂着他，一个愣神之中球棒再次滑落到地上。
“可我还没抛弃你。”
杰克紧紧地搂住他，在他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裘克紧抓住他的白衬衫，一道道的衣褶自他掌心而出，蔓延到全身又渐渐弱化到无。夜色垂下泪珠，一滴滴落入大地的心房。房间内静的出奇，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雨珠敲打落叶与房瓦，顺着砖壁清流而下。雨洗刷着永夜城的所有，包括其的黑暗。此时，永夜城血统，他人的歧视与嘲笑，普遍性阳光敏感症，无法逃脱的黑暗，抛弃与被抛弃，都没有那么重要了。整个世界，无论光与暗，昼与夜，都在这场雨中轻柔的凋谢了。
15
“杰克你行不行啊？？”
“应该没问题的。……你坐稳点。”
杰克操控着飞车的手柄，差点让整个飞车从半空中掉下来。裘克现在真是后悔听信杰克的话，让他这个只考了个驾驶证的萌新驾驶员坐到驾驶位上。或许他可以私自找几个朋友教教他如何驾驶，这样就能让杰克这个小菜鸟安安稳稳的坐在副驾驶上了——可那样一个不小心被交通管控发现，扣钱不说，还会被自己老妈发现这件事。
一艘小小的飞车像是永夜国度的流星，轻盈的划过夜空，向城外穿梭而去。终于，终于要看到太阳了。裘克深呼一口气，披上了身旁的外套。杰克勉力控制住飞车，不让它东倒西撞。他们跨过永夜城的城门，周围逐渐能看见天际线，环境正在一点一点的变亮。天空逐渐变为珠白色，那是永夜城从未有过的颜色。他们颠簸着继续向前走去，看着远方的白色逐渐染上绯红。太阳在云中缓慢的升起。它着一身光衣，给予万物温暖的光。所有的黑暗在这一刻都虔诚的平静下来。它们不再躁动，为这太阳咏唱赞歌。世界中的一切都在这光中变幻。一时云蒸霞蔚，只觉山川之美，远山近树都沉浸在一片旭光中。裘克颤抖着伸手握住那一缕阳光，那是光，那是光。这束阳光刺的他手掌生疼，可又是那么的明亮。杰克也是许久没再见到阳光了。原来阳光是这个感觉，温暖，轻柔，没有重量。飞车内一片安静，两个人没有任何一个出声。直到杰克发觉裘克的手已经微微泛红，才转换方向再次向永夜城开去。他们缓缓的再从浅绯色的天空回到珠白色，再从昼光中没入永夜，沉入黑暗之中。他们悄悄的再将飞车开回仓库，安稳的停放好。裘克检查了能源部件，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或许有空他该找个理由以瞒过他的母亲。
他们在这片黑暗中相视一笑。
永夜城的两人身上带着阳光的气息，如同两颗黑夜中的星辰，璀璨而又温柔，毕竟他们彼此是对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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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叫逐梦永夜城也挺好的hhhh（认真）
QCCS—233型→清茶超帅—233型（被打死）
